【博君一肖】忽然之间（二）
（二）
王一博被早上7:00的闹钟吵醒，不过即便是被吵醒的，这也是他这个月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出差那两天，每天都是把二十四个小时掰碎了用，能在酒店闭眼休息几十分钟就算做是奢侈。
光，透过窗帘这张滤网薄薄的透进来。这个点的光亮还姑且可以算作晨曦，宇宙的温柔的初光。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的时候，身旁除了飘散着一点他熟悉的牛奶沐浴露的香气以外，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只是床单一侧未被抚平的褶皱证明着他身旁不久之前的确有人躺过。床头昨晚的雏菊变成了一束水仙，他从空气里闻到断断续续的清香。看样子，肖战今早起来之后已经换过了。
他们俩自从同居以来就是睡一同张床。
是为了避免麻烦。
亲戚好友偶尔会被邀请到家里参加一些面子上的聚会，如果被人知道他们结了婚还是分开睡，一定又少不了要多演几场自圆其说的戏码，两个人都累。这样一来，权衡利弊，还不如一开始就同床共枕。
还好他们都算是睡得安分，两床被子之间恰到好处的隔着一小段距离，互不打扰，除了床垫偶尔递过来对方翻身的动作、呼吸频率能够被互相感知以外，就像是睡在不同的两张床上。要不然怎么说他们天生一对？
王一博起床刷牙洗脸，等到牙膏在口腔里刷出了泡沫才发现不对劲。
他薄荷味的牙膏怎么刷起来一股果香味？
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迷迷糊糊拿成了肖战的牙膏。两个人的洗漱用具并排摆在一起，最初采购的时候为了避免麻烦，他们俩的牙刷牙膏杯子都是同一品牌型号中的不同风格而已——王一博的主见从来不浪费在这些不必要的地方。
一下没看清楚，也就很容易拿错。
他自顾自无奈地笑了笑，倒是不讨厌这股味道，所以也就没有重新换牙膏再刷一次了。
树莓味。
那种甜甜酸酸的味道被电动牙刷打散，搅得他满口满鼻都是。
他突然想起肖战之前还喜欢每天早上往客厅的角角落落喷一种蜜桃味的空气清新剂。只是有一次早上起来闻到，大概是刚喷不久，那种甜甜的味道还没来得及散开，王一博猝不及防被呛了两口，下意识皱了皱眉。被肖战看见了，他就马上扣紧了盖子跑去开窗通风。
虽然王一博和他说了没事，可自从那之后，肖战就真的再也没有用过那款空气清新剂了。
现在回想起来，蜜桃味的清新剂，树莓味的牙膏，还有冰箱里做了好几罐的百香果酱……
怎么在这种口味上，他总像个小孩子。
……
等王一博从浴室里洗漱完出来，玄关已经看不见肖战常穿的那双鞋了，房子里安静得好像能听见灰尘扑扑落地的声音。
餐桌上玻璃瓶里的花束也和昨晚的不同了，嫩粉色和纯白色的，被桉树叶簇着，他叫不上来各种花的名字，但很好看，透亮温柔。
桌上还有个瓷碟，里面盛着一份三明治。夹层里的煎蛋被划开，半生的蛋黄沿着切面淌到碗底，一小片温柔的金黄色，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碟边佐了杯热咖啡，王一博端起来闻了闻，是他喜欢的手磨滴漏。
肖战昨晚给他下的那碗面分量很足，早上起来之后他其实并不太饿，可那份三明治，他还是一点都不剩的吃光了。
还是冬天。
低于零度的气温，云层里撒下雪花，世间的颜色都从大片大片亮眼的白里羞答答透出来。那些六角精灵落在肖战的帽檐，又在他衣领处融成水消失不见。
肖战赶到医院的时候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水，抬头就看见汪卓成站在门口掐着表一脸戏谑地看着他：“哟，肖医生今天来得可真早啊？”
肖战被他拦在门口阴阳怪气地兴师问罪，左右进不去，只能一边扬起拳头假装凶巴巴吓唬他，一边无奈地跟他解释：“昨天一博回来了。”
汪卓成愣了一下，肖战就趁着空档用力抬起他的手臂钻了进去，走了好半天才听到汪卓成从身后追上来问：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下午吧。”
“吧？那你老公，你连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
“……他没告诉我。我昨晚回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家了。”
肖战被汪卓成的话惊了一会儿，话里某个两个字的代称有点烫耳朵，陌生得像是个他从未接触过的词汇。要停下来思索一番，才明白对方指的是王一博。
毕竟即使在外人面前，他们也只是连名带姓地方正介绍彼此。
“这是王一博。”
“这是肖战。”
不做多余的事，也从来没有在名字前额外沾上过什么前缀。他们不是亲昵得可以肆无忌惮地称呼对方这种合法代称的伴侣关系。
至少现在，还不是。
……
肖战在值班室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撞上漆培鑫抱着就医记录在门口等他。他和漆培鑫面对着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出声提醒：“肖医生，今天17号了。”
17号？
想起来了。
是他该去给蒋阿姨定期复查的日子。
肖战从笔筒里挑了一支笔出来夹到白大褂左胸的口袋上，理了理脖子上的听诊器，就和漆培鑫上了楼，在电梯里拿手机给汪卓成发了条微信。
“我去给蒋阿姨复查，值班这边你先帮我照顾一下。”
汪卓成秒回了个OK的手势。
肖战从聊天界面退回联系人列表准备锁屏，指尖却不小心划过屏幕，聊天界面眼花缭乱地快速闪过，慢慢停下来的时候，正中间刚好是王一博的头像。
他们微信里最后一次聊天的日期是一周前，对话框醒目的黑色备注下两个浅灰色的字，是他们最近一次聊天的内容。
“谢谢。”
他看着那个头像思索了一番，却发现有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跟他说谢谢。
点进去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了。
那两个字其实是王一博发给他的。
出差那几天，肖战顺手帮他拿了个快递。他取回来以后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对方就回了个谢谢。
他和王一博，似乎是所有极端矛盾的集合体。
礼貌，客气，疏离，说好的互不侵扰。却偏偏抬头不见低头见，免不了要和对方同床共枕，呼吸与共。所以即便不是本意，也难免界限模糊，容易失足试探到边界，就好像现在。
肖战思绪游离的时候，手指不受控制地敲着屏幕打下几个字来。
“下雪了，开车慢一点。”
打完以后回过神来看，把自己腻了个头皮发麻。他反反复复地看着这行字——好像太逾越了。字里行间的温度并不寻常，这条微信要是就这样发出去，大概会让对方误以为他有过分打扰的嫌隙。
他们的关系像是一架云母片岩搭建成的桥，各自站在适当的距离，胆战心惊地移动着步子，得以维持微妙的平衡。而这样不由自主的关心对他们来说太沉重了，要是他兀自抛出去而对方没有接稳，载不住塌下来，这场合作共赢就将以两败俱伤狼狈收场。
其实输了也没关系，他们本来就不曾有什么天高地阔海誓山盟的羁绊，即便是狼狈收场也不会受多重的伤。
可他不敢赌。
即使是无趣的交集，他好像也已经习惯了以这样的身份待在王一博身边。
肖战的后背微微冒汗，把对话框里的字句逐一删除，关了手机，走出电梯。
……
蒋阿姨是肖战的病人。车祸，被担架抬过来的时候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经过头颅CT检查，被诊断为重型急性开放性颅脑损伤。那台手术肖战做了八个小时，全程精神高度紧张。手术成功结束的时候，他整个人累得直接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了一天一夜。
所幸成功救了人。
蒋奶奶看见肖战还刚走到门口，就从被子里探出个头来跟他打招呼。
“小肖来了啊。”
肖战笑着应她，先是确认了对方手腕上的蓝色条码腕带，又向看护的小护士询问了血压和体温的测量数据，各项数据指标都很正常健康，他也稍微放下心来。
阿姨招呼他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坐下。
每次只要他来复查，蒋阿姨总会拉着他东扯西谈地聊会儿天再放他走，从今天电视里看到的哪条街坊新闻，到未来一周天气预报。肖战从床头别人送来的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出来，一边聊天一边削皮。
“那个，小肖啊，你说一博怎么老不来看我？”
“他前一阵子出差去了，昨天才刚到家。”
“哦哦那就好，我还以为他不屑来看我这个老太婆呢。”
“哪有，他也想您呢。”肖战把一整条苹果皮扔进垃圾桶里，苹果切好片，笑着看她慢慢吃完一整个。
蒋阿姨认识王一博，是个意外。那天下大雨，肖战怕等不来车，就拜托王一博开车载他到了医院。临时接到了一份手术后的相关材料，要拿去给蒋阿姨过目签字，可是那会儿他急着进手术室，身边也没有同事在，就只好拜托王一博把那份材料交给了蒋阿姨病房的小护士。
谁知道第二天，那个小护士就跟他打小报告说：“肖医生，你朋友和蒋阿姨特别聊的来，昨天你手术去了，他们俩至少有说有笑地聊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吗？
对于王一博来讲，真的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迄今为止他和王一博的对话总时长全都堆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塞满两个小时。
……
他还注意到小护士口中对王一博的称呼是，朋友。
其实肖战向来对这个不关心，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两个字听在耳朵里尤其明显，还反问了一句：“他跟蒋阿姨说，他是我朋友？”
小护士愣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说话也一下子支吾起来：“不……不是，他说，他是您的……”
“嗯？”
“他说，他是您先生”
……
汪卓成一直也没给他发求救短信，就代表楼下还忙的过来。所以这天蒋阿姨一直拉着肖战和漆培鑫聊到饭点。临走的他把注意事项又和小护士叮嘱了一遍，蒋阿姨非得让小护士给他塞个苹果柑橘，他哭笑不得。最后还特别叮嘱了他一句，“你记得让小博有空来看看我！”
一句话逗笑了整间病房的人，肖战也笑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莫名有点羡慕蒋阿姨，羡慕她可以毫无顾忌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知道啦。”
出了病房以后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拿出手机，给王一博发了微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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